信仰盤古的歸山一族,皆生得高大健壯,因鮮少與外界接觸,日常中仍保留了獨特的 「歸山語」。他們世代傳承鍛造術,致力於平息籠罩建木上空的紊流災難。和族人不同,蚩奼天生體格嬌小,但她從不氣餒,繼承了歸山一族永遠昂揚的精神,立志要鍛造出世間最強的五兵。
從懂事至今,她每一日幾乎都是在礦石和器物中度過的。她學百家藝,幹百家活,每一個族人既是她的老師,也是她最熟悉的家人。她向不同的族人學習辨認礦石,錘鍊器物,使用器具。更與哪吒,哮天犬組成找礦石的搭子,踏遍十萬大山。
歸山一族最大的鍛造坊——不周坊,就是蚩奼最親密的「家」。她借坊主太乙真人的爐子煉器,因所需實在過多,欠下了長長的帳單,卻也在一次次鍛造中,更接近煉器的真諦——五兵即百器。
沒有生來的神兵,亦沒有天生的煉器大師。在日復一日的失敗中,蚩奼終於鍛造出可自如變換的新五兵。如今蚩奼已是歸山一族公認的煉器大師,她將和長安而來的夥伴結伴登天,尋找平息紊流的辦法。
未來,她或許會走向更廣闊的天地,學習更多的器,但無論前路如何,她始終記得「我們歸山一族,總有向上之路」。
器痴
十萬大山有數不盡的礦石。但為了鑄造出世間最強的五兵,蚩奼需要的礦石,或許比這大山裡的還要多。
自撿回妲己後,蚩奼就知道了一條新的尋礦之路——那是妲己誤打誤撞的入山之路。妲己說,那裡有一條峽谷,谷里是滾滾流出的巖漿,又有寒冷刺骨的冰柱。熟悉礦石物性的蚩奼知道,這樣的環境,極可能有自己所需的特殊礦石。但妲己不記得路,只記得是跟隨著一隻岩羊,又抓住一隻雄鷹才落到那裡,最後再順著一條曲曲折折的溪流,漂流到了天駐原附近。
天駐原更深處的山區,是極其危險的地方。傳說數百年前,天穹之上發生了駭人的爆炸,誕生了會讓空間錯亂的紊流。這些紊流蔓延到地面,成為了歸山一族要世世代代對抗的災厄。這些年來,在首領的帶領和族人們的共同努力下,雖然地面的紊流已多數被淨化,但山區深處,尤其是靠近天穹的地方,仍舊迷障重重。
但可能存在的特殊礦石的吸引力,遠遠超過了對危險的擔憂,蚩奼下定決心前去一探究竟。山路崎嶇艱險,她不願剛經歷過漫長跋涉的妲己,再一同受攀援之勞,風霜之苦,更怕真有意外傷到她。只吆喝上一直以來找礦石的老搭子——哪吒和哮天犬一同進山。他們兵分三路,每次只做謹慎的探查,記下路況再回來和妲己確認。在誤入七八條溪流,十數座高峰,數十口山洞後,蚩奼終於找到了那個妲己所說的峽谷——那是被兩座萬丈高山擠壓出的險峻地帶,整個峽谷深邃狹長,像一道被巨斧劈開的傷口,肆意流動的巖漿與寒流在絕壁下交織、嘶吼。也看到了妲己所說的那隻「雄鷹」——一隻巨大的「紊流獸」。
紊流肆虐之地,時常會攪動當地的自然環境,草木生靈,然後將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卷積到一起,聚合成一隻形似獸的怪物。那隻「雄鷹」便是如此誕生。
此刻,它正盤旋在寒流與熔岩交織的峽谷深處。
蚩奼不願打草驚蛇,她本想與哪吒哮天犬先行匯合,再齊頭並進。可剛一順著岩石攀下,便被錯亂的空間傳到了「雄鷹」旁,被驚動的紊流獸,亮起巨爪向蚩奼攻去。
蚩奼條件反射般躲避,隨後極其熟練以五兵化殳,砸向迎面而來的 「巨爪」 ,「巨爪」本就是由紊流卷積的岩石構成,此刻紛紛崩碎成石塊砸向蚩奼。蚩奼迅速變殳為矛,將石塊刺得粉碎。雄鷹回以 「利喙」 攻擊,蚩奼再次變矛為戈,勾住了紊流獸體內卷積的某顆樹幹,一招回勾將自己拉向高空,最後借下落之勢變戈為戟,一個漂亮的橫掃擊中 「利喙」,拉開了自己與「雄鷹」的距離。她小小的身軀,熟練地御使著不同的武器,每一樣都如臂使指。
一「鷹」一人,在這不大的峽谷里來來往往過了無數招,紊流獸體內卷積了無數奇怪的山石,草木甚至是鳥獸遺骸,蚩奼只能見招拆招等待時機。直到 「雄鷹」 凌空高高飛起,彷彿全力一撲要結束這場戰鬥,蚩奼卻揪準了這個機會,五兵瞬間變作弓,數箭齊發,每一箭都射向了同一個部位,借著這敵我對沖之力,紊流集合的 「雄鷹」 終於嗚呼而散。
蚩奼也因這全力一擊,癱坐在了地上。這是她自五兵煉成以來,遇到的最大也最難纏的一隻紊流獸,全身上下,都是與這隻巨獸搏鬥留下的傷痕。匆匆趕來的哪吒和哮天犬,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「快,咱們一起取礦石!」哪吒扶起了蚩奼,擔心的話還未出口,蚩奼已看向了峽谷深處的礦石。
是夜,妲己心疼地給蚩奼處理傷口,蚩奼嘴上齜牙咧嘴,心裡卻毫不在意。她開心地舉起亮晶晶地礦石給妲己看。
「怎麼樣,好看吧,我們這次的運氣也太好了……」
這不是蚩奼找礦石最難的一次,也不會是最後一次。其實,找來的礦石並不是每次都有用,淬鍊的火焰也不是每回都成功,於鑄造最強五兵一途,失敗才是常態。但蚩奼從不想這些,每一次微小的進步,都讓她津津有味,她只是十年如一日地向著最強之器前行。
「世上無人成功之事,我蚩奼,偏要試試!」
朋友
長安的來客,打破了十萬大山亙古的寧靜,雙方第一次見面,就因搶奪雲纂儀的誤會打了一架。但結局並不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,只想煉器的蚩奼,不想搭理那個只會嘴甜討大家歡心的伏鶴,也不想理會那個總是笑裡藏刀的空空兒。
直到魚頭見了空空兒。
蚩奼看到空空兒沉著臉離開,平日裡陽光爽朗的魚頭也沉默不語,露出了蚩奼從沒見過的脆弱神情。她認定是空空兒對魚頭做了什麼過分的事,一根筋的蚩奼,喜怒可不會掩飾,操起五兵就找空空兒算帳。
兩人不清不楚的又打了一架,直到魚頭趕來,解開誤會。
時間已是入夜,大夥兒在月光下圍坐一桌,聽魚頭講述那段過去的故事。
那時天梯尚未崩毀,天與地聯通無礙。有幾位神職者來到人間,他們約定,要創造一個更美好的天地。但突如其來的戰爭摧毀了一切,奇蹟崩毀,紊亂的力量暴虐四散。
面對這如洪浪的 「紊流之災」,他們挺身而出。有人以身封緘,封鎖了破碎的奇蹟核心;有人遠走他鄉,跋涉無窮,只為替眾人尋一生路;還有人留在了不屬於自己的異鄉,帶領民眾共抗紊流,向上攀登……縱使天涯遠隔,他們仍彼此牽掛,用各自的方式,踐行著當初那個約定。因為他們仍堅信,災難終會被戰勝,過往的理想不會黯淡。
如此,百年千年,故人再無音信。
「而現在,她的後人終又回到了這裡。」魚頭看著空空兒,似乎在緬懷什麼。他眼底浮現出深沉的哀思,沉默了片刻,只輕輕道:「你的眼睛,很像你的母親。」
……
蚩奼靜靜地聽著,她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,一根筋的她,可以一怒為重要之人出手,但若做錯了事,也會好好道歉。
夜涼如水,繁星漫天,蚩奼帶著二人越過一排排沿山坐落的房屋,爬上了一個鋪滿野花的山坡。「諾,你們真想看星星,還是得咱們天駐原。」
伏鶴和空空兒順著蚩奼所指,望向天空。這裡的星星像彩色的沙石,有的碩大無比,連表面紋路都清晰可見,有的細如沙粒,把雲層鋪染得像一片暈開的水彩。
「這些……都是星星?」伏鶴問。
「他們啊,其實是盤旋在天空的紊流,不鬧騰地時候,就像星星一樣,還是挺好看的。」她率先躺下,花草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。伏鶴一邊附和著,一邊也學著她躺下。空空兒仰頭看著天穹,不知在想什麼,臉上也不見了平時的笑容。
曠野上的晚風拂過,這是他們這段日子裡來難得的休息時刻。閉上眼,好像又一次躺在了玄都觀靜謐的屋頂上,空空兒回想著魚頭的描述,試圖從那些隻言片語中回憶起母親的樣子。
年輕人的熟悉,是在打架中建立,而心靠得更近的時刻,卻是在這些靜謐中。
「怎麼樣,咱歸山一族,還不賴吧!「蚩奼開心地說。
「確實不賴。「伏鶴笑著回答。
「這麼多年,多虧了咱首領魚頭。」 蚩奼拍著胸口自豪地說。「雖然他平時總對我嘮叨個沒完,但無論我做什麼,他都從不生氣。」
蚩奼望著銀河,聲音忽然低了下去。「今天是我不對,空空兒……我從沒見過魚頭那樣難過,我以為是你欺負他。沒想到,他是想起了你的媽媽,想起了他的那些好朋友們。——要是哪一天,我也再見不到太二、哪吒和妲己,我也會難過得發瘋吧……」
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,她趕緊用手背擦,伏鶴和空空兒看了過來。「看什麼!」 蚩奼嘴硬道。一隻手遞過來一個甜絲絲的糖人,另一隻手在她眼前變了一個滑稽的戲法。蚩奼看著他們,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「以前,魚頭保護我們,以後,我會用我的五兵,保護大家!」蚩奼對著遠方仍亮著的篝火,豪氣地說。
「好志氣。」伏鶴誇讚道,又想起了這幾日在歸山一族聽到的閒聊,問道:「聽說,你想學習世間百器,然後煉成最厲害的神兵?」
「沒錯!從小到大族人都很支持我。」蚩奼幾乎是脫口而出。空空兒指尖輕輕拂過手偶:「那可不是一條輕鬆的路。」
「有什麼好怕的。」蚩奼揚起了下巴,眼中跳動著明亮的光。
來自天南地北的性格迥異之人,在群星的見證之下,終於成為了朋友。紊流匯成的璀璨星空,飄蕩著他們的閒談……
「那你要不要加入奇蹟司!」
「閣下真是一點沒變,時時刻刻都不忘拉人。」
「加入奇蹟司,為什麼?」
「那裡面的器可多了。」
「那申請找誰寫啊,難嗎?」
「不難,我教你,其實哪吒前輩,也很會寫申請的。」
……
繁星注視著他們,新的故事在悄悄點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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